一、调研背景及目的

我国菜籽可分为秋冬播菜籽（9月底种植，5月底收获）和春播菜籽（4月底种植，9月底收获），其中秋冬播菜籽种植面积和产量均占90%以上，主要集中于长江流域（江苏、浙江、安徽、湖北、江西、湖南、四川、重庆等省市）；春播菜籽则集中于东北和西北地区（内蒙古、青海、新疆、甘肃等省市），其中青海、内蒙古两地气候具有高寒、干旱、日照时间长，太阳辐射强，昼夜温差大等高原内陆型典型特征，是春播油菜的最佳生长适宜区，也是我国仅有的数个油菜规模化种植区，产量占春播菜籽的80%以上。

近些年来，菜籽托市收购政策的取消令种植收益恶化，国产菜籽种植面积整体呈现断崖式下滑。在国产菜籽产量大幅下滑及大量低价进口菜系产品冲击下，菜籽压榨利润随之恶化，企业纷纷谋求转型。在前期的调研中我们发现，两湖地区菜籽加工企业因品牌意识不强，受冲击最大，当地菜籽种植面积萎缩较多，工业化压榨在原料短缺及压榨亏损下基本停产，原菜籽加工企业多转做贸易或改榨其他油籽。川渝地区情况相对较好，压榨企业依托川菜必需的浓香小榨油另辟蹊径。浓香型菜油价格虽高，但在品牌的打造及浓香型菜油的推广上仍获得了消费者的认可，良好榨利保障了当地菜籽产量得以稳中有增，那么以青海及内蒙地区为代表的春播菜籽相关产业发展情况如何？

因产量占比的原因，前期的菜系市场调研多以两湖及川渝等地区的秋冬播菜籽考察为主，而对春播菜籽的实地调研却几乎为空白。为弥补这一缺失，在春播菜籽生长的关键时期，调研团利用一周的时间走访了西宁及呼伦贝尔几家主要菜籽压榨企业及其种植基地，深入了解了青蒙地区春播菜籽种植、加工、贸易等情况，并在俄菜籽种植及进口等方面有所收获。

二、调研内容

  1、规模化种植令青蒙菜籽更具成本优势

青海及内蒙地区油菜生产为一年一熟制，因日照强、昼夜温差大，菜籽含油量较高。当地土地辽阔、人烟稀少，油菜籽规模化种植程度高，机械化生产较为普遍，在农业部的《全国优势农产品区域布局规划》中青海、内蒙被列入北方油菜优势区。虽然该区域油菜籽生产较分散，但部分传统生产大县生产优势较强，此次调研我们主要走访了西宁湟中县及大通县、呼伦贝尔海拉尔的油菜籽种植基地。

调研数据显示，全国菜籽产量在400-500万吨，春菜籽产量占60-70万吨，集中于青海、内蒙、甘肃及新疆，其中新疆产量3-4万吨，甘肃7-8万吨，青海20万吨左右，内蒙40万吨左右。青海油菜籽种植区主要分布在东部农业区（约占80%）及海北环湖地区和柴达木盆地（约占20%），种植面积近300万亩，种植规模化程度高，大型压榨企业大多采用“公司+基地+农户”的模式，与省内各大油菜籽种植农场、专业合作社、农户签订油菜籽收购合同，建立种植基地以保障油菜籽供应。油菜是喜冷凉长日照作物，青海独特的地理位置与高原大陆性气候为油菜生长提供了优越的自然条件，油菜籽出油率可达到39-42%。据青海某种植基地负责人介绍，其油菜籽种植成本约360元/亩，单产在270-280斤/亩，收购价2.5-2.6元/斤左右，每亩可实现销售收入700元左右，不考虑人工费用，毛利可达到二三百元/亩。当地土地广阔，租地成本较低，规模化种植亦节约不少人工成本，令其种植油菜籽相比长江流域更成本优势。

内蒙的油菜籽种植则主要分布在呼伦贝尔海拉尔，种植面积约330万亩，通常将油菜籽与小麦进行轮种，种植情况受上一年种植收益及政策影响较大。调研的某农垦集团主要利用自有土地进行种植，该集团拥有200多万亩油菜籽种植基地，亩产在260-300斤附近，年产量可达20多万吨。种植成本方面，包括人工成本及其他成本均约200元/亩，农垦集团无土地成本，个体种植户租地成本在130-170元/亩，当地油菜籽最高产量一度达到50万吨，其中该集团占30万吨，但这一盛况在临储菜籽收购政策取消后随即出现下滑。内蒙地广人稀，农业机械化生产程度较高，单位面积产值有一定优势，但干旱对产量影响较大，2017年内蒙遭遇严重干旱，油菜籽单产仅为100多斤/亩，其中该集团产量约16万吨，个体种植户产量约10万吨，但因需求不佳及俄罗斯菜籽大量流入冲击，集团现仍有5万吨菜籽库存。

2、国产菜籽压榨生产艰难，进口菜籽压榨迎来机遇。

在低价进口菜籽及菜油的冲击下，青海及内蒙地区油菜籽工业化压榨生存艰难，放眼全国亦是如此。根据国家粮油信息中心数据，在全国菜籽流向中，流入乡村小作坊占比50-55%，流入规模企业榨浓香型菜油40-45%，流入规模企业榨普通菜籽油5%。调研的两家青海压榨企业具有年数十万吨油菜籽的压榨产能，但实际开机仍以小榨为主，日压榨菜籽仅数十吨，菜籽产量下滑、收购难度增大是企业普遍的痛点。青海压榨企业生产的菜油流向以当地消费为主，占比达到50-60%，其余则主要销往上海、成都等地区，其中小包装60%，中包装40%。

调研的内蒙某农垦集团，因菜籽质量差异，有别于川渝盛行的浓香小榨，主要走非转基因物理压榨概念。该集团在入库达5万吨开始进行压榨，设计产能1200吨/天，折年产能20万吨，因菜籽收购价格较高，该集团当前库存油成本在8000-9000元/吨，远高于进口及临储拍卖的菜油，但产品又未如浓香型菜油般得到消费者认可，企业生存艰难，不得不打造品牌走小包装路线。为产品的可追溯，该集团并不对外收购菜籽进行加工，周边个体种植户的菜籽多经贸易流向其他压榨区域。

几家欢喜几家愁，在其他企业为生存犯愁的同时，满洲里某压榨企业却凭借独家进口粮油加工权而迎来良好发展机遇，该企业当前拥有20万吨年菜籽加工能力，菜油年产量可达10万吨。因呼伦贝尔原归属于黑龙江，后划入内蒙古，当地传统油脂消费以豆油为主，且人口较少，本地市场需求不佳，主要市场分布在东北、西北及长三角地区。该企业包装油占比30-40%，其余通过散油销售或形成库存，90%的油流向外地，散油主要流入西北及西南地区，但外销运输成本较高，例如到北京需500-600元/吨运费。

3、短期俄对华出口能力有限，长期则优势明显。

俄罗斯对中国的粮食出口始于2014年，调研的企业为满洲里首家获准进口加工俄菜籽的企业。我国对进出口粮食控制十分严格，不同国家的不同农产品进口有指定口岸，且要求落地加工以灭活，其中满洲里为进口俄罗斯油菜籽的唯一口岸，二连浩特为进口蒙古菜籽指定口岸，2017年满洲里进口菜籽6.38万吨，二连浩特进口菜籽11.64万吨（据推测多为俄罗斯转口蒙古）。俄罗斯油菜籽为非转基因“双低”菜籽，亩产300-350斤，含油率大多在43%以上，最高能达到46-47%，该企业在俄罗斯拥有数个种植基地，非转基因菜籽种植成本仅1200元/吨，算上到满洲里500元/吨运费，进口完税价约1950元/吨。除去自有种植，俄菜籽收购装车成本约2000元/吨，进口完税价约2900元/吨，目前加拿大转基因菜籽完税价约3600-3700元/吨，含油率在41-43%，相比之下，俄菜籽具有较好的质量及价格优势。

俄罗斯菜籽年产60万吨，直接出口或转口至中国十几万吨，除去俄罗斯，周边乌克兰菜籽产量在200-250万吨，90%出口至欧盟，目前尚不允许进口至中国。当前国内对油籽进口有较多限制，但对油脂进口无限制，中美贸易战背景下，在相继调降东南亚部分国家大豆、粕类进口关税并放开乌克兰葵花粕进口后，为弥补停止进口美豆引发的粕类缺口，国内或进一步放开包括菜籽在内的其他油籽的进口，或对油脂油料市场形成冲击。

然而短期来看，俄罗斯对中国大量出口大豆较难。满洲里及黑河为大豆进口指定口岸，2017年俄罗斯大豆产量360万吨，对中国出口约60万吨，原则上以中国人种植的为主，国内对企业进口俄罗斯粮食有比较严重的限制条件：首先，企业需具备境外投资资格；其次，国内专家将赴企业海外种植基地考察是否满足检验检疫标准；最后，进口的粮食在口岸附近必须完成落地加工。除此之外，口岸吞吐能力也对俄豆进口形成限制，因轨道差异，俄罗斯的农产品进口至国内需换装，俄罗斯轨距比中国宽8.5厘米，因1950年代国内为国家安全主动改铁路。当前满洲里具备3150万吨/年换装能力，粮食约300-500万吨/年，可进口的俄罗斯农产品包括油菜籽、亚麻籽、燕麦、荞麦、油葵、大豆等11个品种，可分配给俄豆的换装能力并不会太多。但从长期来看，俄罗斯土地广袤、种植成本低廉，若中美贸易战持续，俄罗斯可大量扩种大豆，成为国内替代美国的重要大豆进口来源。西伯利亚农业区位于俄罗斯中部，若西运需至黑海，东运需经海参崴，往东或西运输没有任何优势，但往南对满洲里的出口则较为方便，运输成本亦十分低廉，地理及成本优势令俄罗斯成为国内大豆进口替代的主要备选来源之一。

据了解，当前俄罗斯拥有耕地60亿亩，种植不到6亿亩，西伯利亚农业区未开垦土地面积还很多，因其实行订单农业，种植面积主要取决于订单的多寡，后期提升潜力很大。西伯利亚农业区人烟稀少、土地成本低廉，且北纬51°为油菜籽、葵花籽及大豆种植的黄金地区，大豆亩产高达400斤/亩，进行农业生产具有较强的质量及成本优势。据悉，俄罗斯租地成本不到1元/亩，最大开支为农业机具，但国内企业在俄罗斯种地具有较高补贴，例如买农机价格减半，亦可节约不少成本。此外，俄罗斯当地工资较低，人工成本亦具有明显优势，以拖拉机司机工资为例，俄罗斯农民31000卢布/月，折合人民币3100元，而国内同等招工要求约3万人民币/月，还需负责吃住、回家及签证，成本差异显著。

三、调研总结

根据实地调研，全国菜籽产量在400-500万吨，其中春菜籽产量约60-70万吨，占比超过10%，其中青海及内蒙地区拥有数个油菜规模化种植区，油菜籽产量占春播菜籽的80%以上。因地广人稀，土地成本较低，规模化种植亦可节约不少人工成本，令两地油菜籽种植相比长江流域成本优势更明显。然而在低价菜籽及菜油的进口冲击下，全国油菜籽工业化压榨依然生存艰难，青蒙亦不例外，当前国产油菜籽大多用于压榨浓香型菜油，流入规模企业用于压榨普通菜籽油的仅占5%，青海地区压榨企业产能并不算低，但实际开机仍以小榨为主，日压榨菜籽仅数十吨，菜籽产量下滑、收购难度增大是企业普遍的痛点。

内蒙地区的油菜籽压榨则呈现分化，位于产区海拉尔的某农垦集团菜籽成本偏高，工业化压榨收益较差，而毗邻口岸的满洲里某压榨企业却凭借独家进口粮油加工权而迎来良好发展机遇，俄罗斯非转基因双低油菜籽进口完税价不到3000元/吨，相比3600-3700元/吨的转基因加菜籽具有较好的质量及价格优势。因人口较少，青海地区的菜油有近半数外销，流入菜油主销区，而呼伦贝尔传统油脂消费以豆油为主，本地市场需求不佳，主要市场则分布在东北、西北及长三角地区。我国当前对粮食的进出口控制十分严格，进口有指定口岸，还有检验检疫、海外投资、落地加工等一系列要求，但在中美贸易战背景下后期或有所放松。短期来看，俄罗斯对中国大量出口大豆较难，主要受到检验检疫及口岸吞吐能力的限制，但从长期来看，俄罗斯土地广袤、种植成本低廉，若中美贸易战持续，俄罗斯可大量扩种大豆，有望成为国内替代美国的重要大豆进口来源。（农产品期货网特约撰稿人田亚雄 石丽红，转载请注明来源)